近乎“零报酬” 

       从1982年开始，黄先球就手捧台册，入村进户，认真记录着农民家庭的收支情况。
       这一干就是30年。30年来，无论刮风下雨、严寒酷暑，老黄每月都有好多个夜晚穿梭在山间道路，挨家挨户收集着10户人家每日的家庭收支数据，每个月都有好几个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汇总统计数据。
       老黄不是国家统计机关的干部，仅仅是锦溪镇下锦村的一名普通村民。统计部门称他为农村住户辅助调查员，他的职责是监督、指导、汇总、上报锦溪镇10户农民家庭的日常家庭收支数据。
       原来，国家为准确了解农村农民生产、收入、消费、积累情况，研究农民收入变化和生活质量变化情况，监测农民实现小康的进程而设置了这种农村住户调查的方法。在全国抽样的众多个点中，每个点抽取较少的有代表性家庭，通过常年记账观察，来推断农民总体收支变化的情况。很巧的是，锦溪镇连续多次被抽样选中。
       30年来，从青年、中年到老年，老黄一直肩挑辅助调查员的重担。而他每月的报酬仅仅是极少的灯油费补贴。“最初是每月3元，后来先后提到8元、15元、45元，2009年每月有了100元。”老黄说。
       记账工作繁琐，耗时耗力，且由于记账户白天要去农田干活，所有的调查工作都是在晚上开展。这种补助标准近乎于只够支付手电、电费及与记账户联络感情的开支。老黄从没有计较报酬，他主动耐心、克服一切困难，自始至终坚守岗位。

全省有名的“数据人”

       买菜花了多少钱，购买肥料用多少，看病又要多少钱……每天日常收支的记录都要一笔笔地记着，这份工作看似简单，但几年都要坚持下来却很难。被选中调查的村民有相当一部分嫌麻烦不太乐意配合。
       老黄每隔几天就要去记账户家里走走，了解他们的生产生活情况，耐心地做有厌烦情绪村民的思想工作。有些记账户由于工作忙，时常忘记当天记账，老黄就经常到他们家去提醒，直到这些记账户养成每日记账习惯；有的记账户家中只有老人在家，老人不会记账，他就帮着老人记。
       有一次，遇到一位坚决不配合的村民，大家犯难了。老黄什么也没说，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多次走访该村民，与他的家属拉家常，了解他家里的实际困难，并主动帮助解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位村民终于感动了。
       “这招效果还真是好，如今乡亲们对记账工作都很理解、配合，也提高了记账的质量。”老黄乐呵呵地说。 
       农村住户调查数据准确与否，关键在于记账户的日常记账质量。这些记账户都是随机抽取的，村民文化素质不高，许多人看不懂台账。老黄是村里的会计，懂业务，于是他不厌其烦地手把手教村民记账，尤其是一些容易错记、漏记、混记的项目，在村民没有掌握之前，不管多晚他都不会回家。
       记账户一般都是3至5年换一批，30年来，记账户换了一批又一批，师傅却只有老黄一个，为此，他被乡亲们亲切地称为“记账师傅”。
       “老黄的工作态度都体现在记账本的规范上。”国家统计局龙泉调查队负责人说。
       那年，国家统计局浙江调查总队来龙检查工作，拿着老黄的台账到农户家去核对，几家人核对下来，连省里来的专业干部都傻眼了，某某家养了几只鸡、几头猪，某某家买了几斤白菜、几两肉，无一差错。自此，老黄的名气在省里传开了。
       1993年和2010年，老黄两次荣获全省基层调查辅助先进个人荣誉。

不论多难热情不减

       30年来，从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到税费改革，再到新农村建设，我国农村经历了历史性的变革，农民的生产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黄见证了下锦村普通农民从贫穷到温饱、再到小康的发展过程。下锦村的村民也见证了老黄几十年如一日的工作劲头。
       村民老叶至今还记得，有一年，老黄家里做春笋生意。阳春三月，正是收购春笋的大好时节，可老黄却把他请进家门，让他帮着收笋，而老黄自己却一头扎进了台账里，审核、编码、汇总。“在老黄心里啊，还是这份工作最重要！”老叶的笑脸上写满了敬佩。
       对于过往岁月中遇到的诸多选择与难题，老黄总是回以淡然的微笑，不愿多说。在他看来，他不过只是将一份普通的工作坚持了30年，实在没什么好提。但是，每每想起父亲与妻子，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愧疚。
       1984年农历12月16日，那是老黄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日子。那天，他正在当时的县统计局做年报，突然接到电话，他的父亲去世了。
       老黄悲痛欲绝！几天前，父亲病重，可他急着到城里做年报。他妻子深明大义，放下农活，照顾父亲，让他放心去工作。从下锦到城里有30多华里，如今只要二十几分钟即可回到家，可那时候，公路等级差，交通工具少，一天只有上午、下午两班客车，错过了就不能赶上。三四天过去了，老黄没有回家一趟，他日夜忙着，只想早点做完事情，回家侍奉老父。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出发前的那次见面，竟成他与父亲的永诀。
       父亲只有他一个独子，临终前却无法见到他。每每想到这，老黄就黯然神伤。
       在老黄家客厅里，他妻子王明珠的遗像特别醒目。老黄说，妻子是2009年逝世的，他能坚守这个岗位30年，她立了很大的功劳。
       老黄有四儿一女，养家糊口的担子特别重。可辅助调查员这份工作报酬极低，工作量却很大，投入的精力和时间很多，王明珠从没有任何怨言，自始至终都在背后支持着他。
       2007—2009年，王明珠中风瘫痪，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大小便都需要人帮忙。老黄想好好地照顾妻子，决定辞掉辅助调查员的工作。要找一位像老黄这样既认真负责又懂业务的调查员，实在不易，但又考虑到他的实际困难，统计部门左右为难。
       王明珠得知后，反而做起了老黄的思想工作，劝他继续担任调查员。妻子的理解与支持，让老黄深受感动，此后，他再也没有提过要放弃这份职业。那3年，老黄边做调查工作，边照顾患病的妻子，度过了人生最困难的时期。
       如今，74岁的老黄已不再年轻，但他依然深深地眷恋那一本本台账、一个个数据。在他的心中，那些不是枯燥的数据，而是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是一首首致富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