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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话青瓷 瓷彩文章更增辉

洪声保
 

    青瓷是中国古代最早的瓷器品种之一,集中反映了中国先人的创造智慧和创造能力。自从有了瓷器,青瓷就以其造型的端庄典雅、做工精巧细致、釉色的莹润青翠被上层统治者、宫庭贵胄所青睐,或被垄断专宠使用,成为地方进贡朝廷的重要贡品。
    不仅历代官僚阶层,还有文人雅士们也都因为青瓷的品质和魅力而钟情喜爱。文人们喜欢用诗文来描摹所爱之物,最早被文人以诗歌赞咏青瓷的当属唐代的陆龟蒙。陆龟蒙是晚唐时代的著名诗人,与当时著名诗人皮日休齐名,人称“皮陆”。在陆龟蒙生活的时代,越窑青瓷技艺已成熟,烧成了秘色瓷成为贡品。陆龟蒙曾在苏州、湖州一带为主官的幕僚,有机会接触过越窑秘色瓷,因而留下了《秘色越器》这首短短二十八字的咏赞越窑秘色瓷的著名诗篇。其诗道:“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遗杯”。这首最为著名的咏越窑秘色瓷茶盏的五言绝句,不仅写出了越窑的釉色“夺得千峰翠色”,而且写出了古代烧瓷的场景和季节,“九秋”、“风露”,即深秋的霜降时节,瓷窑烧成后开窑时千峰翠色的青瓷扑面而来的令人喜悦的场景。同时后半首写出了作者想象中要用越窑秘色青瓷盏在阴阳交接的中宵(子夜)时分去承接集天地精华的露水,即诗中所说的“沆瀣”之液,去与前代心中敬仰的魏晋时代中散大夫嵇康共斗遗杯,反映了作者的内心世界中不与世俗合流,去追随“竹林七贤”之一嵇康的愿望。
    第二首咏赞青瓷的诗词,当属五代人徐夤在《贡余秘色茶盏》诗中对越窑秘色茶盏的赞美。其诗曰:“捩翠融青瑞色新,陶成先得贡吾君。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古镜破苔当席上,嫩荷涵露别江濆。中山竹叶醅初发,多病那堪中十分。”这是一首咏越窑秘色茶盏的七律诗。诗中有工整的对仗,也符合律诗的格律押韵等规范,特别是首句说明了秘色瓷优先选择最好的产品贡献朝廷,说明了越窑并不是官窑,而是地方民窑或贡窑的性质。其次是诗中对秘色越窑产品的釉色的描绘“巧剜明月染春水,转旋薄冰盛绿云。”堪称经典,比起陆龟蒙的“千峰翠色”的比喻又更进了一步,让人想象青瓷如冰似玉的品质,而不是远山晚翠之色,更加明亮动人。
    晚唐五代的秘色瓷,其秘色在文献和诗人的描述中有想象的成份,自越窑衰落断烧以后的一千年后,人们不见其真容,多有争议。1987年陕西扶风县法门寺地宫出土了一批越窑秘色瓷,有瓶、碗、盏、碟等多种共十多件,其秘色的真相才再现于世。
    我们从法门本地宫中看到的秘色瓷,颜色宛如郁郁葱葱的“千峰翠色”,釉层晶莹润泽,恰似宁静的湖水一样青翠碧绿,比较符合陆龟蒙描述的“夺得千峰翠色来”。但用徐夤的“巧剜明月染春水”和“轻旋薄冰盛绿云”来形容,却是诗人夸张了的说法。因为越窑青瓷釉色较薄,而且施的是较透明的石灰钙釉,达不到如冰似玉的效果。而在青瓷烧制中真正达到如冰似玉釉色品质的当属南宋以后的龙泉窑青瓷产品。
    龙泉青瓷在五代北宋时期日益发展兴旺起来,但早期受越窑、瓯窑等烧制影响,也是主要烧薄釉淡青釉青瓷,也被称为秘色瓷,在越窑贡御不足的时期曾大量被吴越国征为贡品进贡中原政权,如宋代庄绰在《鸡肋篇》中记载:“处州龙泉县,又出青瓷器,谓之秘色,钱氏所贡盖取于此”即是明证。进入南宋以后,龙泉青瓷的釉配方产生了革新,配制出石灰碱釉,可以施厚釉,烧成的产品乳浊失透,如玉石般莹润青翠,有如梅子初青和浅草初春之色泽,实现了徐夤诗中所描述的“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的意境和品质。
    这时期龙泉青瓷形成哥窑和弟窑两大产品系列,在青瓷艺术上哥弟窑青瓷各有特点,都达到了古代青瓷技艺的巅峰之境。
    虽然龙泉青瓷品质优异,也历来为宫庭和文人雅士钟爱,但历宋元明三朝,不知什么原因,至今未见有咏赞龙泉青瓷的专题诗章留传下来,直至清代,才有诗人朱琰(浙江海盐人)题诗《赠壶隐道人》赞咏龙泉青瓷,其诗如下:“龙泉兄弟知名久,甄土新裁总后尘。独有流霞在江上,壶中高隐得诗人。”另有清代学者林撝在《曝书亭集·古林哥窑砚铭》中题诗:“丛台澄泥邺宫瓦,未若哥窑古而雅,绿如春波停不泻,以石为之出其下。”这两首诗是清代文人在龙泉窑衰落以后,以鉴赏文物的心态描写龙泉哥窑和弟窑产品,虽然未若唐代诗人写唐代越窑般感受真切、活色生香,但也写出了龙泉哥弟窑青瓷的历史价值和岁月沧桑。
    清代以诗歌咏赞龙泉青瓷数量最多的当属乾隆皇帝爱新觉罗·弘历,他共在位六十年,其间正逢清朝康乾盛世,景德镇官窑在督窑官唐英等人主持下非常兴盛,清宫中不缺瓷,并能大量赏赐下属与外番。但乾隆帝对宋代古瓷却特别钟爱,不仅亲自搜求收藏,而且常常摩挲欣赏,并在底心或外底题诗让匠人刻于其上。就这样留存下乾隆御题青瓷诗有七首之多,其中如(一):“宣成近代制犹精,遥以宋窑芗二生;笑把葵花百圾者,轮如烈血善循名。”(二)“色暗纹彰质未轻,哥窑因此得称名。雅如法护僧弥尔,生一居然畏后生。”(三)“品称珍奇亦称稀,生二陶成是也非;插笔簪花无不可,一家声应本相依。”其中有几首因年代久远,铭刻不清,有个别字句不能解而不够完整,但充分说明了乾隆皇帝对古青瓷的珍视和钟爱。
    在上世纪四十年代,一位文人出身的龙泉县令徐渊若在主政龙泉的几年中,被古代龙泉青瓷的艺术成就所感动,业余专注研究龙泉青瓷,写成了《哥窑与弟窑》一书,其书中保留了一些珍贵的文献资料,其中记述龙泉当地人柳子青曾作诗赋赞咏龙泉青瓷,其中一段非常精彩,现摘录如下:其一,写龙泉青瓷釉色“至如蔚蓝落日之天,远山晚翠;湛碧平湖之水,浅草初春。豆含荚于密叶,梅摘浸于晶瓶。或鸭卵新孵,或鱼鳞闪采。洁比悬黎,光不浮而镜净;美同垂棘,色常润而冰清。蕴之而久,而火气销;藏之也深,而光芒敛。此其釉之最佳者也,论其品类之繁,已尽人间之雅玩;制作之巧,毕肖生物之形容。寸管未足状其精致,短笺亦难罄其名称。”其二,写龙泉青瓷功用“以言其用:陈之案头而悦目,置之镜台而媚容。佐读有养气之功,对谈有化戾之祥。蕉窗昼永,却暑何难;荷室香凝,怯寒不觉。展玩而矜平躁息,终全忠鲠之操;侍坐而心和气舒,不失雍容之量。”龙泉青瓷在我国青瓷艺术上冠绝古今,柳子青的描写极尽了龙泉青瓷釉色之美,也写尽了龙泉青瓷功用之奇。其中“蔚蓝落日之天,远山晚翠;湛碧平湖三水,浅草初春”以及“洁比悬黎,光不浮而镜净,美同垂棘,色常润而冰清。”描绘龙泉青瓷的釉色之美谁还能过之。而述其功用“陈之案头而悦目,置之镜台而媚容。佐读有养气之功,对谈有化戾之祥。”真是神乎真神,又让人觉得并非夸张之语。
    现代人咏赞龙泉青瓷的诗歌可谓多如牛毛,有古体诗,也有现代诗,散见于各类文学刊物,其中原浙江省副省长翟翕武的一首七言诗较有代表性。诗曰:“雨过天青云破处,梅子流酸泛青时;温润纯朴色形备,古光今彩话龙瓷。”其中一句引用了古籍记载的柴窑名句“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中之一句,也说明了龙泉釉色继承历史名窑传统,传承有方。
    以诗歌赞咏中国陶瓷工艺的伟大创造最高水平的当属我国文学大家郭沫若先生的《西江月·颂陶》,诗曰:“土是有生之母,陶为人所化生。陶人与土配成双,天地阴阳酝酿。水火木金协调,宫商角徵交响,汇成陶海汪洋,真是森罗万象”。这首诗词把陶瓷的制作形容为音乐的交响,集天地阴阳的精华,而且如汪洋大海,森罗万象,反映了中华陶瓷文化的雄伟壮观,不愧于大家手笔,让人叹为观止。



编辑:李慧欣 来源:今日龙泉 2015-11-04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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