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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青色的传奇

◎ 徐风

    去龙泉的念头在我心里至少潜伏了十年。一种秘而不宣的向往,在一个人心中潜伏十年,这几乎是个奇迹。那一片斑驳版图上的奇异山水,温润如玉的瓷器,剑,英雄,大师,质朴如泥土一般的能工巧匠,一直在我的内心深处熠熠发光,以至于任何有关它的想象都变得甜蜜而美好。
    关于龙泉的各种话题,终于在2009年的夏天转换成一次龙泉之行。缘分让我走进了龙泉,我将此看作是生活对我的某种馈赠。一直以来我钟情于紫砂的质朴内敛,觉得手执一壶,便可以看开人生与世界。但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叫龙泉,那里出青瓷,和紫砂一样,它缘于泥,来自大地深处。龙泉的泥土、甘露与火焰,几千年来一直在编织着一个诡谲离奇的梦的交响,一把寻常的泥土就在这交响的升腾处得道成仙。它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处细节都让我着迷,包括一位名叫叶放的龙泉朋友。他缓缓的叙述一样充满乡野与纯朴的意味。
    由此,龙泉的一部活辞典渐渐向我打开,叶放先生饱经风霜的脸庞让我想起博物馆里陈列的某一件古老瓷器。南宋。临安。徽宗皇帝。我看见这些关键词在每一件古老的瓷器背后翩然起舞。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你可以说那是上苍的恩赐,和我家乡宜兴的紫砂一样,但又何尝不是人间的鬼斧神工?一个王朝的纸醉金迷和一个皇帝的昏庸无能却导致了那个时代艺术上的张扬与繁丽,但见那瓯江两岸瓷窑林立,烟火相望,江上运瓷船只往来如织。徽宗皇帝的瘦金书挥洒之处,国土沦亡而青瓷靓丽婆娑起舞,粉青,翠青,灰青,梅子青,单是那一种青色,就将天地间千山苍翠收入怀中。宋词抑扬顿挫的节奏与气势,宋画出神入化的笔墨与意境,宋曲凭栏怀古的咏叹与低吟,都被融入到那一片青瓷之中。
    在我看来,龙泉青瓷的每一个造型都是一个神秘故事。虽然人人传诵,却没有人可以将它的真相讲述清楚,这正是它的魅力所在。就像故事里的伏笔,它牵引着我向它的深处走去。
    大窑古村,一片充沛的气场,我惊异于它的静穆散淡,没有一处烜赫的招牌,淡定了千年,魂魄依然像空气一样清洁。有人说它是龙泉青瓷的乳母,青瓷所有的华采都来自它的孕育。史书的口气则正襟危坐,记载中的每一个汉字,铜钩铁钉不可动摇。有关哥窑与弟窑的故事,就像村前那条流淌不完的溪流一样永不枯竭。抬头仰望大窑的天空,清亮纯粹得让人隐隐生疼。青瓷的精魂想来就从这里出发,它日夜滋养着无尽的创造的激情,这样的激情与千百年的时光周旋,结果是诞生了无数青瓷的传奇。在这里,一伸手,一投足,一不小心,都可能与一个久远的朝代相遇,那些沉默了千年的残片,在澄澈无暇的碧空下讲述前生,铁马金戈,风清月白,尘世的硝烟过后,只剩下一份传世的静美。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叶放先生在一片废墟里捡起一块哥窑的残片,说要送我做个纪念。这是北宋时期一件盘具的底托,茶褐色,厚釉薄胎,金丝铁线,纹片曲折而婉转,似记录了一个繁华家世的浮沉历程。我于是看见那朱门粉墙里笙歌夜夜,优柔佳人独坐月楼,愁肠寸结;杏花疏影里,鸣茄声断。那些穿越孤独的忠贞,痛彻肺腑的哭笑,都流星一般地消遁了,只留下这块残片。它像飞碟一样来到我的眼前,让我相信世事的无常和人生的迅疾。可以触摸的,除了那个时代的余温,还有太多的沧海桑田。
    而离此不远的喧闹的青瓷市场里,那些新出窑的瓷器,仿佛刚出道的明星,一个个晶莹丰润、如冰似玉。眼角眉梢掩饰不住靓丽的光采。妩媚的,通体山清水秀;端庄的,气质里凝重大方。我知道,那是青瓷的今生,在一个盛世里绽放的真切的欢颜。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一种陌生和遥远。而那已逝的一切,反倒显得贴切而清晰。久久地冥想之后我明白了,我们总是不由自主地抵触时尚的衣架,喜欢触摸岁月的根脉,崇尚原始的本真,那是我们的本性使然。但无论如何,龙泉的青瓷还是那样地令我欣喜,因为它那沉静温润的品性与紫砂同出一辙,在漫长的岁月里它们风雨同肩,足称一对知心换命的孪生兄弟。
    (选自徐风散文集《南书房》,该书曾被外交部读书节列为2014年度十大好书)



编辑:李慧欣 来源:今日龙泉 2016-10-20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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