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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庄

◎ 徐建平

    肖庄像一只布做的钱袋子。去肖庄的路,像钱袋上一根长细绳。在一条峡谷里,在陡峭的山崖之间,缠绕。到村口,钱袋子打开,豁然开朗,里面一袋子稻田、毛竹和村舍。冬季,稻谷收割了,裸露的稻田上布满稻茬。钱袋四周是连绵的竹林,即便冬季,竹林也青翠欲滴。房子盖在钱袋东西两边的斜坡上,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两个自然村,背靠竹林,遥相呼应,共享中间地带一片辽阔的稻田。钱袋底部也盖了一些房子,与西边自然村连成一片。现在,通往西边村舍的路口,在爆米花。一个男子坐在一只矮凳子上,悠然自在地摇动着跟前的黑葫芦。这个极让人联想起往昔和童年的老式爆米机,已经从人们的记忆里淡去,近来,它又冒了出来,现身偏僻的街头巷尾。现在,它又出现在肖庄去西边村舍的路口。路口有十几个人,有与爆米花有关的,拎着塑料袋,或者篾畚斗,爆米、爆玉米、爆豆子,这些人大多是妇女;有好像与爆米花无关的,散落在几条长凳上,或者站着,说话,不说话,像稻田里闲静的稻草垛,似乎只与午后的阳光有关,爆米花不过陪衬而已。午后阳光从西边山头竹林子上面泼下来,覆盖在人们身上、黑葫芦爆米机上、房子上以及地面上。村人冬天的日子闲散、安逸、温暖,路口的光阴也闲静、安逸和暖洋洋的。爆米花男子是外乡人,说普通话。其他是肖庄人,说龙泉话。我捏着一只旧相机,走到他们中间,用普通话跟爆米花的外乡人说话,用龙泉话跟肖庄人说话。逆光,侧光,顺光,我拍了爆米花,拍了肖庄人的午后阳光,还拍了一个热情的老太婆。
    她从爆米花对面房子里走出来,手上拎一只方形铁皮箱子,里面有大半箱玉米花。她把铁皮箱子拎到我跟前,要我吃玉米花。我伸手在铁皮箱子里抓了几粒,吃了,她叫我再吃。我伸手在箱子里又抓了一把,吃了,她又叫我再吃。玉米花贱,尽管吃,多吃。老太婆冲我不停地说。我在她的铁皮箱里抓了四次玉米花,她还没有离去,还站在我身边,手上拎着方形的铁皮箱子说,玉米花贱,多吃,尽管吃。我不好意思了,走开了,担心老太婆会无休止地要我吃玉米花。
    走出路口,沿着歪斜的石头岭去西边的村舍。西边村舍在西边的竹林子下面。此时,阳光已经离开西边,都去东边的山坡上了,把东边山坡上的房子、竹林子以及中间地带的田野照得很亮。西边山坡上的房子高高低低,村巷交错。我在西边部分村巷里转了一圈。看到一座老房子的残骸。老房子只剩一堵马头墙,一间雕饰了纹样的木屋架,一抹来不及退去的阳光卧在马头墙上,静谧无声,像一具标本,告诉路人它曾经的身份。此外,西边村子的房屋都是乡村普通建筑,既没有值得怀念的大屋,也没有新修的洋房。我站在西边村子上,眺望了一会儿东边阳光里的村子,回到爆米花的路口。
    老式的黑葫芦爆米机还在摇动,像村人的日子。我想起了一个问题。用目光在人群里寻找讯问的目标。我注意到一个坐在墙角里的男子,朝他走去。我手指西边的村子问他,这边叫什么?周边。什么周?周恩来的周。那边呢?我手指向东边。柳边。什么柳?杨柳的柳。旁边几个村民听我打听这事,也都周边、柳边地附和着,解释着。这么说西边人家都姓周?是的是的。东边人家都姓柳?是的是的。大部分是这样,也有少数既不姓周,也不姓柳,坐在墙角里的男子补充道。肖庄有多少人口?五百多,几个村民又急着回答。
    穿过宽阔的田野,我去东边,朝柳边走去。我又想起一个问题。村人怎么没有说到肖姓?肖庄的原居民应该是肖氏。在柳边,我没有多走,在一幢村舍跟前停了下来。这幢村舍没有特别之处,二层土木结构,前面一片空地。空地上面坐着三个人,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两个女人穿着红色的棉睡衣,坐在同一条长木凳上,脚趿拉着毛茸茸的棉拖鞋,对我的到来似乎没什么反应。男人坐在一张竹椅子上,与两个女人构成某种空间关系。男人看到我在他们的空间关系里停下来,就起身走向屋子,从里面拿出一把竹椅子给我,然后又坐到原来的竹椅子上。我加入到他们的空间关系里,使他们的空间关系发生了改变,构成了一个类似于三角形的新型空间关系。在这个关系里,我开始判断那个给我搬竹椅子的男人,他该是这屋子的主人。两个女人比男人年轻一些,该是男人的邻居,或者远一点,是柳边人。之后,我把在路上想到的另一个问题跟搬竹椅子给我的男人提了出来。肖庄最早的居民是姓肖吗?男人马上说是的是的。现在村里还有肖姓吗?男人马上指着长木凳上一个女人说,她的男人姓肖,肖庄只有她一户姓肖了。我看了一眼那个肖家媳妇,又问男人,肖庄有多少年历史?两百年。我问这个问题,还有一层意思,想就此揣测肖姓衰败的时间,或者揣测肖姓香火稀薄所在。男人看我认真的样子,补充说,两百年只是柳姓的历史,肖庄有多少年历史,我也不知道。我说,你知道柳姓祖先吗?为我搬椅子的男人因此说起了一个肖庄柳氏的传说。
    两百年前,周姓是这里大户人家。在周家,有一个长工姓柳,从景宁过来,忠厚老实,没有娶妻。周家有一个女儿,瘸腿,嫁给了柳姓长工。这个柳姓长工想必就是肖庄的柳氏祖先了。刚才在周边看到的那座老宅残骸,想必就是当年周家大屋了。那男子还说了,当年周姓主人资助女儿女婿做豆腐,想必柳姓家族就是从做豆腐起家的。历史在缺乏资料的情况下,只能推理,想象这个周柳婚姻,后来子孙满堂,人丁兴旺,在肖庄产生了另一支血脉,他们在周家对面的山坡上安家立业,繁衍生息,形成了与周边村遥相呼应的柳边村。于是,我又想起象征一个家族史的符号,祠堂。我问那个男人,柳氏祠堂在哪里?他说,我们柳边很穷,没有祠堂。周边有祠堂吗?男人说周边的祠堂在龙泉城,肖庄没有祠堂。男人说到这里,不由感叹起来,说柳边人没有出息,至今没有一个当官的,也没有一个千万元人家。听他这么说,我不知道是开导人家还是安慰人家,赶紧说这两件事都不重要,重要是平安健康,肖庄四面环山,是一块风水宝地。肖庄盛产毛竹,四周竹林绵延不绝,肖庄笋,很有名的。



编辑:季靓 来源:今日龙泉 2017-03-10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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