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垟之尾

徐建平

村坊

    混沌之中的盘古,突然醒来,抡起板斧朝黑暗猛劈,日月星辰、江河山川涌现,天地分。垟尾,高山深处,田地之尾,在远古的这一场造山运动中形成。
    东山、西山合抱,中间一块沃土,形如木舟,一条溪流自北向南从沃土之上迤逦而过。一场等待,蛮荒中过去亿万年。公元1725年,雍正三年,距此三十里外的杨山头村有一个人,遍览各乡山川,为这里森林茂密、山川览胜所感动,停下跫然前行的脚步,决意迁居此地。筑庐,开田,培菇,种谷,刀耕火种,繁衍后代。
    此公余春锡,龙南乡垟尾村余氏一世祖。
    《史记·孔子世家》载:“季桓子穿井,获一土缶,其中有羊。”可能这是“垟”字的起源,用之垟尾村尤为妥帖。垟尾地形如船,也如一只圆腹小口土缶,内中有羊。羊,即财富。垟尾村内蓄如瓮,外泄如丝。
    隔壁是景宁粗砻村。余雯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对“尾”字的理解,一垄田地从蛟垟方向来,至此,正是垟之尾。
    几百年繁衍生息,余姓人丁兴旺,在垟之尾,形成一个大家族,并吸引和接纳了陈、刘、连氏入住,1500多人口,成为龙南乡最大的村落。垟尾的房屋依了自然地形,多盖在东山下,坐东朝西,大门侧开,朝向溪水流来的方向,此谓得一溪之惠泽,风生水起。
    村前有一个大水池,引溪水注入池中,一道木质古朴长廊,绕池半周,为村中一道景观。想来年,这里必是荷满池,可采莲,鱼戏莲叶间。
    顺流而行,在两山葱郁之间,找到村尾。这里古树参天,犹如屏障,一座廊桥,设佛龛,供观世音菩萨。廊桥既是交通,又是风水意义上的拦蓄,宛如一纸封条。桥头再修一座社庙、一座春亭,庙内住着吴三公和白鹤仙师。吴三公传授香菇秘籍、生财之道,白鹤仙保驾护航。
    垟尾百姓敬奉佛神,修善,祈福。村四周建有诸佛堂、寺庙。除村尾的佛龛和社庙外,东山上,早有福善寺,寺前一座钟楼;西山上,一座颇具规模道观,里有马氏天仙和四位大神;村头北向,路边一座观音堂,山上一座禹王庙;还有村中,重新修葺的余氏宗祠,里有戏台子、正堂、横厢、天井。这些都是垟尾人精神和信仰的象征,是洗涤心灵和祈福之所。
 
钟楼

    东山上的钟楼建于道光二十年,是龙泉境内仅存的两座之一。1994年《龙泉县志》用了65个字记载了此楼。
    此楼全木结构,牢固,三层,上下呈塔形,平面方形,九脊歇山顶,翼角起翘,二三层封闭,开窗采光。用十六根柱子,分里外两层,里层四根大柱,外层十二根。两层木柱之间,架楼梯,铺设楼板。铜钟悬于钟楼顶部,通高85厘米,圆顶,六瓣弧口,龙形钮,钟身横棱装饰,成上下两部分,铸满铭文,多为人名,没有细斟,想必与当年修寺、修楼、铸钟之捐资有关。
    村民说,此楼钟声能传五里。
    有一个传说。钟楼建成之初,师傅有言,等他离村三天后,钟楼方可启用。但村里有人太过性急,不等三天就敲钟。师傅才走出五里,耳边传来钟声,不由得一声叹息。至今,仍有村民叹惜:“否则,这钟声何止五里!”
 
余妈妈和老二

    “垟尾厝后好横山,未读诗书先做官。”
    余妈妈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从村文化礼堂出来,走在小暑的阳光下。她健康、开朗,穿一件印花绿底长裙,一只黑色小背包斜挎右侧。一路上,她抓住我的手臂,像    抓一个相熟已久的晚辈,说着她的村庄。她说,这村庄好风水,读书人多,能人多,单局长就有八个。我说,你的儿子里就占了两个了,好福气啊。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余妈妈有五个儿女,每个都很出色,但她念叨最多的还是老二余盛标,垟尾村的余书记。
    余书记是初次见面。这天,村里人多,他忙着接待客人、安排村里事情。午饭时,过来打过一声招呼,又走了。
    余妈妈带我们去她家喝茶。路上看到村前那条新修的公路,余妈妈说:“用了两个星期,做通了100多户思想,土地征用下来了,都上了浙江新闻。”
    公路通向景宁,也把村外一大片新开发的梯田联动了起来。过去,垟尾村内没有公路,只有南山脚下一条小路,距离邻县景宁粗砻村近4公里,不能通车,村民们的生产生活多有不便。余盛标带领村两委干部与两县市各级领导沟通、打交道,争取了农村公路连接线项目。公路建设需征迁土地24亩,涉及100多户人家。面对如此繁重而棘手的工作,余盛标与村两委只用了两周时间,就完成了征迁土地的政策处理,用8个月完成了工程建设,打通了两地的断头路。
那些日子,看见他的头发一下子就白了出来。余妈妈心痛地说。
    村巷深处,一幢大约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木结构房屋,两层,三开间,房屋坐向与大门朝向成夹角,如同村里所有的老屋,大门都朝向同一个方向,溪水流来的方向。屋内一个天井,阳光、空气、光线,以及山间的气息和禅意都从天井里下来,进入每一个房间。雨也从天井里下来,天空和月亮在天井之上,房屋与大自然没有阻隔,尽显交融。
    这是余妈妈的房子,余雯的娘家。走进屋内,一股凉爽的感觉迎面扑来。偏开的大门形成一间过道,在过道的泥墙上,整齐地挂着十几把农具,铁铲、锄头、铁耙,还挂着三根铁钩扁担、两担畚箕、一领棕蓑衣。吴梅英是余雯的发小,看见我在拍这些农具,就说:“余妈妈当年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全村妇女里头,犁田、插田、打谷、挑担,所有农活她第一!”
    余妈妈把茶泡好了。我喜欢喝农家绿茶,曾写过一篇《外婆茶》,从小看过外婆炒茶,知道这茶须在文火里慢工细作,茶的品质全在焙茶人对火候的掌握和所花的功夫上。
    垟尾厝后好横山,未读诗书先做官。乡间俚语虽这么说,但当年余妈妈还是决意要把五个子女都送出去读书,要把儿女们培养成才。中国传统母亲的优秀品质在余妈妈身上不难发现。可是,当年生活实在太苦,老二善农活,就牺牲他,初中毕业便把他留下来做事,保证了弟妹们的学业。也许正是这原因,至今余妈妈对老二便多了一些念叨,兄弟妹妹们也都记得。
    老二担任村支书,做了很多事,造梯田、修公路、建水库、建文化礼堂、修缮宗祠社庙,各种大小事情,他都视其为家事一般,村庄面貌有很大的改观。余妈妈也是,招呼起村里的客人,也像对待自家客人一样热情。
    从余家出来,走进一幢正在修缮的老屋。太阳下,余盛标书记与两个村妇在说话,听了一会,是其中一个村妇请求村里帮助维修房屋。他认真地听着,温和而淳厚。过后他跟我们说,村里两幢最古老的房屋年代久远,目前正在抢救性修复。在村里转了一圈,看见村里还保留了很多老屋。
    余雯说起一件有趣的事。至今村里人家生了小孩,有要把妈妈的鞋子要去,让小孩穿一下的。这是要借余妈妈的气息,裨益其儿女。村民们朴素的做法,是对余妈妈的认可,是一种羡慕和敬重。

梯田

    西山上的马氏仙宫门庭开阔,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对面山峦“旱改水”梯田工程。
    梯田绿色,一山一岗,层层叠叠,白色的阡陌和水渠,像一张撒开的网。由绿色和白色线条所构成的网,从对面山峦铺展到我们站立的山脚下,错落,起伏。我想,盘古是否就睡在这里?满垄满谷的梯田是他巨大的身躯,树木是他的毛发,沟渠和道路是他的血脉,风是他的呼吸,太阳和月亮是他的眼睛。盘古开天辟地在这里能看到相似的痕迹。
    余书记显得有些激动。这个垟尾村最大的项目,全市的“旱改水”示范点,其集约化改造和耕作的前期艰辛,现今的亮丽呈现,以及今后的远景展望,想必谁见了都会为之激动的。
    原来这里都是荒地,全是乱草。
    “项目从2016年3月开工,一年时间,五百多亩梯田都种上了水稻。土地涉及到300多户,村干部们在政策处理上付出的艰辛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余书记带我们走进梯田,边看边说。
    时序到了小暑,就进入三伏天气了,一年的光、热、水将达到最高峰。在纵横交错的阡陌和沟渠之间,尽管地处高海拔,强烈的光照,仍使皮肤有一种灼痛感。水稻还没有分孽,绿油油的,像无数列队的孩子。阳光在叶尖上跳动,底下田水盈盈,浮动着蓬勃向上的力量。
    蓦然生发奇想。
    如果允许,我就长住这里,做一个逍遥农夫。在村里租一间老屋,在田间搭一个草棚。每天在田间踯躅,或者劳作。天气太热,就在草棚里喝茶、睡觉。再在田间种一百棵桃树,一百棵梨树,再种上一些鸢尾花、金银花、忘忧草。眼下的季节,桃子红了,梨子熟了,孩子们正好放暑假,就来随便摘、随便吃。我想把草棚做大一点,多铺几领竹席,请村民来草棚做客,请好友来此谈诗作文、吃茶喝酒。
    余书记走在前面,我问他田里种了哪些水稻。他告诉我所种水稻的几个名称,太专业了,听不懂。我就往简单里说,有糯米、粳米、籼米吗?他说,都有都有。我知道糯米黏性强,可以做汤圆、麻糍、粽子、甜酒娘;粳米次之,可以做黄粿;籼米就是我们一日三餐的白米饭。
    村尾以外,梯田之尾,是垟尾村十年前修建的大水库。蓝天白云,青山环拥,碧水泱泱。海拔千米之上,建一个大水库,现实意义甚多。如果说风水,村尾廊桥是一道蓄积,水库大坝又是一道。垟尾的财富,如这漫山梯田和泱泱湖水。



编辑:饶靖宇 来源:今日龙泉 2017-09-08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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