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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川古榧漫沟生

王远长

     我为金川一沟一沟的古榧惊喜,傲情泛滥!
    金川之名富贵大气,却隐匿山沟少为外人所知,其实不远,与龙泉城区直线相距十六七公里。
    金川有小源头、西溪、金坑和小坞坑四个自然村。我先到小源头,甫一下车,迎面一株巨大的红豆杉和一株巨大的柳杉,中间夹了一棵阔叶树似乎是朴树,树底一座小庙称孔庙。深山老林小村落建孔庙?难以置信,令我诧异。
    庙依沟而筑,对岸即见几株一人抱不下的古榧,玉树临风又枝桠婆娑。穿小桥,立树下,榧果累累而悬,饱满如翠珠,煞是喜人。村人领我瞻仰榧王,沿阶而上遇一腰系柴刀的老翁,得知看古榧,也随行。我问老人年纪,他说八十。本来人多热闹,这下我顿生忧虑,劝老人别去。谁知他反过来嘱咐,山路不好,湿滑,你要小心。我被他老当益壮的自信差点当场晕倒!
    榧王果然有王者风范,粗大,苍老,身上布满疙瘩,若不是树顶能看到枝叶,以为它已作古。瞧那饱经沧桑的斑驳躯干,估摸不下千年。同行三人牵手相围,尚留几十厘米未能合拢。我向榧老谨示敬畏,绕树一周,却见背后竟是空的,一支毛竹从底下长上来,又从树顶穿出去,在风中摇头摆尾。
    榧王坐落的位置蛮好,占居山中一定高度,又处沟坪,有依靠有视野。身边修竹密密匝匝,不失谦谦之风;四下紧随榧子榧孙,目之所及几十棵。我赞叹不已,老人却说最大的尚在远处。欲再往瞻仰,衡量自己脚力,心有余力不足,遂作罢。望清瘦老者,精神矍铄,不禁愧意而笑,表示臣服。
    回头再至孔庙拾阶盘桓,零落的农舍大多木门紧闭,房前屋后榧树依旧繁茂高耸,无声坚守,田沿、荒地、沟旁、山边,数不胜数,仿佛信心满满等待主人归来。站在古榧庇荫的农家院落,见如此幽然雅境,主人弃舍离乡,孤芳还缺自赏人,亏待大自然恩赐,多有惋惜。
    不知不觉时交正午,我只浏览了小源头最近的一小片榧树,人们指点给我的生长榧林的几条山沟皆无力跋涉,奔金坑就餐路过西溪也未停顿,茶余饭后又意外听闻一则传说。
    金川以叶姓为主,大致南宋迁徙至此。叶氏是龙泉望族,素来尊儒重教,出过不少名人。然金川人最敬重的叶氏名人是自己村里的一位太公,名叶伯堂。相传伯堂公少时聪颖,酷爱诗书,好吃榧子。明永乐三年赴京科考,佣人挑一担诗书,自己背一袋榧子,与众考生大有不同。中榜后伯堂四处为官,再无闲暇回村,后任职福建漳州府,仙逝时八十有九。他临终之时嘱托子孙将发辫送回安葬,魂归故里,与一沟一沟古榧守望作伴。为缅怀先贤,金川叶氏将宗祠改为家庙,立伯堂公为榜样。我没听说过龙泉哪门氏族自建家庙,好奇心又起,赶往一看,门匾果然镌刻“叶氏家庙”四字,崇文如此,小源头有孔庙想来顺理成章。家庙颇显堂皇,粗大的木柱刻着楹联,落款为民国二十年。这座八十多年前耗费巨资修葺的家庙,可惜毁坏严重,天井荒草萋萋,殿堂柱烂梁斜,已是岌岌可危,若再不抢救,离倾废时日不远。金川人心有不甘,但仅凭自身之力,无法让这座县境之内难得的家庙重现昔日光华。伯堂墓冢倒是保护得好,年年有后辈祭扫。
    午后阳光热烈,一位年届六十的村民领我去小坞坑再看古榧。山路陡窄,为眼见为实,我兀自坚强,几经歇息穿越一丛一丛榧林,过目似有数百。他指点几处山沟冒顶的榧树,告诉我哪棵有多高哪棵有多老,问我要不要去,我坚决摇头。我的坚强已达峰值,再去就爆了,只在榧树底下与他纳凉攀谈。
    我问山上到底有多少榧,他说不知道。听父辈讲,原先财主家多穷人家少,解放了大家匀分,少的七八株,多的十余株。那时候全村二百多户,归为集体也没统计。现在山林又分给各家,原先有主的领回去,雄树本无主,当年尚未结果的六十多年过去成了大树,长在谁家山上归谁,反正不下几千株吧。
    这么多榧树该有多少果啊!我又诧异。向导说,现在也没采多少,他一年才采千余斤,全村不过几万斤。我知道有“千年榧树三代果”之说,采榧不能拿竹竿打,否则后两年减产。可榧树那么高,是不是得落下来再捡?他说也有捡果,但上辈留下规矩,落地的谁都可以捡,不再是主人的。我说这不乱套了?他说,如果不许别人捡,没有榧树的人家就吃不到榧子。落果又不是一个晚上全落,捡榧子满山转,捡不了多少。我说这规矩是伯堂公立的吗?他说也不知哪个朝代定的。我又问,枝桠这么细怎么采?他走到一棵枝桠较低的树下,伸手扯住枝头,整个人吊空,晃荡,一个老头瞬间似一名顽童。他说,榧枝柔韧,只要没受伤再细也不断,人站着或盘坐枝上,把握平衡就行。他告诉我,他们用一根系着钩子的长绳甩到树上,抓着绳子上树,采满一篓吊下来,一直采到树顶。
    这般侠盗似的上树踩枝功夫,不是一两天能练成的吧?他说十来岁就开始学,如今年纪大,没过去灵光。现在年轻人都不会上树,采榧真的只能靠捡了。他又说,这几年外来香榧又香又脆,好吃,草榧不好卖,每年烤一些自己吃或送亲友。也有喜欢草榧独特口感的人,他们采榧烤制才有些微薄收入。
    我问他是否为了保留采榧和烤榧技艺才留守金川,他说不是,是不放心八十多岁的父母,本来和妻子一起在外地照看孙子,现在只能两地分居。有些脱不开身回村的,家里老人九十多岁还独自生活,尽管身体硬朗,日常见不着儿孙心里也是凄苦。
    我想再问,常吃榧子是不是益智延年?话到嘴边又打住,村子渐空,家庙荒芜,满沟的榧子少人采,就算益智延年也挡不住颓势,面对这样的景象未免伤感。
    归程路上,我又释然。金川还有人留守,还有人回望关注,他们申请古村落保护已获批准,拳拳之心殷殷之情不难想见。最令人起敬的,他们留下了一沟一沟的古榧。榧是珍贵树种,受地理影响,分布有限,太多人未能亲眼目睹。几千株的资源,凭这一点,金川人就该骄傲,值得向外人炫耀。或许某一天,会有无数新人来到金川看古榧,使金川的幽然真的成为一处雅境。



编辑:季靓 来源:今日龙泉 2017-11-10 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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