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俊
陈万里先生是中国近代第一位运用考古学的方法对古窑址进行实地考察的学者。据《龙泉县志》记载：“1928年5月，陈万里首次作龙泉窑考古调查。”至1941年9月间，他曾不远千里先后9次来到龙泉（也有“八上龙泉”一说，但据笔者考证为9次），对各处窑址进行调查，完成了《瓷器与浙江》一书。陈万里先生“一部中国陶瓷史，半部在浙江；一部浙江陶瓷史，半部在龙泉”的论断，确定了浙江瓷器的地位，尤其确定了龙泉窑的地位，引起了世人的关注。
陈万里先生不仅是我国陶瓷考古界走出书斋、走向田野的第一人，还是我国早期摄影的先驱者，在中国摄影史上占据了几个“第一”：第一个出版个人摄影作品集；第一个出版纪实摄影作品集；第一个举办个人摄影作品展；与同道一起组织了国内第一个摄影团体。叶圣陶先生对他的评论是：“陈万里富于艺术天才，文艺、戏剧、绘画、书法，他没有一项不笃好，也没有一项不竭思尽力去擘摩。”
被誉为“中国现代摄影第一画刊”的《图画时报》因图文并茂，为时人喜闻乐见。1928年9月9日的第494期上刊登了陈万里先生拍摄于龙泉的3幅摄影作品，其一龙泉欧冶子祠（图1），其二龙泉剑池阁（图2），其三龙泉济川桥（图3）。陈万里先生注意画面意境的营造，以其摄影艺术家的独特视角，从远处去拍摄剑池阁，碧波荡漾的水面倒映着亭阁古松，画面由远而近。从廊桥内部去展现济川桥的宏伟，通过建筑物上下左右的排列呼应，由近而远，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剑池阁和济川桥的民国老照片时有见到，但陈万里先生以这种独特角度拍摄的照片，却是罕见。特别是欧冶子祠，今在原址上重建了欧冶子将军庙，然沧海桑田，周边景物已非当年，这张照片是先生留给我们不为多见的珍贵史料。
据陈万里先生的《瓷器与浙江》中所记，1928年5月底至6月15日间，他第一次来龙泉进行窑址调查时，几次从济川桥上走过，前往南乡的溪口、查田、大窑、小梅等地，济川桥、欧冶子祠、剑池阁的这三张照片就是在此期间拍摄。6月6日，在大窑“照了几张影片……”，由查田溪口走山路，过南窖到八都。7日，考察了八都的几家土窑。“我看见他们做碗，两只脚蹬住一个圆转机，将模型放在机上，握一把泥，两手先在模型的底部，按坚实了，然后右脚蹬此圆转机，使他（它）急速的旋转，此时型内底部的泥，渐次随着旋转而薄薄匀铺在模型的全部，溢出在模型外的余泥，把他（它）刮去，中间穿一个孔，为的是排洩气泡。最后用一块皮，将内部轻轻的按刮一下，就算成功了。”1928年9月26日第499期《图画时报》上刊登的这幅先生拍摄于龙泉八都的窑工在窑厂工作时的照片，真实地再现了书中描写的情节。
日本昭和十年（1935年），东洋陶磁研究所出版的《陶磁》刊物上节选刊登了陈万里先生的《龙泉访古记》第一、二章，文中附有龙泉八都土窑及大窑村落、窑址等照片，其中八都土窑的照片是先生第一次来龙泉时所拍摄。《龙泉访古记》是陈万里先生先后9次来到龙泉，断断续续完成的考古手记，时间跨度从1928年5月至1941年9月，第一、二章为先生1928年5月第一次和1934年11月第二次在龙泉的考古内容，因此，《陶磁》上刊登的龙泉大窑村落、窑址照片，应是他这两次在龙泉期间所拍摄。陈万里先生的考古工作方法有调查、搜集、发掘、採取、收买、摄影、记录、报告等类别，摄影是其中的重要一环，“在窑山上检（捡）拾碎片及摄影费时颇久……”，也正是这些遗存下来的老照片，为我们研究龙泉当时的窑业生产和窑址情况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三日早七时三十分（1934年11月）起程，过济川桥，望留槎洲，一片荒芜，什么建筑都没有。本来洲在大溪中央，大水时容易冲毁，否则开辟一公园，确是极好的地方。”今天，我们可以欣慰地告诉陈万里先生，当年一片荒芜的留槎洲，现已开辟为公园，绿树成荫，亭阁耸立。先生倘若见此美景，必将又会拿起相机，在镜头里留下一幅幅精美的摄影作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