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荣 著
第二天中午,杜毅贞来找杨萤,说:“奉首长之命,由本人带杨同志去‘瞎子伯’那儿做新衣服。”“为啥做衣服?”杨萤问。杜毅贞告诉她,这也是组织决定,女同志要备两套与山村妇女一样的衣装,今后活动便当。杨萤说:“我来到这里听同志们都喊张麒麟为首长,他是啥职务啊?”杜毅贞笑着说:“你从皖南跟着他到丽水,又跟着他到这里,怎么,连他是啥职务都不晓得?”杨萤一本正经地说:“不该问的,不问,这是纪律嘛!”杜毅贞告诉杨萤,张麒麟是特委书记,并贴着杨萤的耳朵轻轻说:“你一到这里,老乡们都传开了,说,唷,张麒麟的老太来了,真生好!〔3〕”杨萤狠狠地在杜毅贞的臂膀上打了一拳,绯红着脸,说:“这谣言肯定是你这张臭嘴造出去的!你老实给我辟谣!”杜毅贞诡谲地笑着,说:“本人没那么大的胆造这个谣。老乡们大概是算命算出来的吧,好,不说了,走,去‘瞎子伯’那儿。”迳自向前走去。杨萤跟着走,可心却很烦乱。杜毅贞已干脆利落嫁给了“老红军”(当时城里政工队的人都把原来在这里打游击的同志称“老红军”),丁大姐那天找她谈话,不也是要她走这条路么?总觉得自己还小,怎么走到社会上就这么让人关注,这么烦呢?
“暗子伯”和另外两名战士住在村东头的小庙里。庙门半掩着,她们推开门,见庙堂正中摆了一张方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桌边低头缝制衣服,杜毅贞叫了一声,老人才抬头,也没作声。她俩走到他面前,杜毅贞说:、“首长叫大伯给她做一套夹衣,一套单衣。”老人点点头站起来,杨萤看他又黑又瘦的脸,左眼深陷着,全瞎了,特别令她惊奇的是他缝衣用的顶针箍与众不同,别人都戴在中指上,他却戴在大拇指上,样子也不是像戒子,而是一块打了小凹洞的小铁片,用一布条缝着,套在拇指上。他叫杨萤让他量身围,边量边说:“姑娘身材长得好,衣服容易做合身。”杜毅贞说:“那当然。她是当年我们剧团里的第一美人!”走出小庙,杜毅贞告诉杨萤,“瞎子伯”姓谢,与傅振军是同乡,是江西老根据地出来的。北上抗日先遣队的老战士,左眼是战斗中伤的,参加革命前就是乡村有名的裁缝师。敌人围剿时,他妻子和一个两岁的儿子都给敌人杀死了,房子也烧了。现在他专管同志们的缝补,张麒麟和傅振军都很尊敬他。
三天后,两套衣服做好,其中一套黑府绸长袖单衣还滚了边。
根据特委安排,杨萤先在学习班工作,主要是刻印学习资料,还和特委秘书周建生负责教学员唱抗战歌曲。这一期训练班与头一年办的第一二两期不同。因国民党在1939年1月的五届五中全会上制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政策后,国共合作关系已大不如前,国民党县党部和上头派来的特务一次次寻衅找岔,监视盘查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活动。这期训练班是宣传贯彻中共中央7月份发表的《为抗战两周年纪念对时局宣言》中提出的“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三大政治口号。特委在训练班上要求全体党员一方面坚持团结抗日不动摇,一方面要提高警惕,严密组织,作好应对突发事变的思想准备。训练班也不能像前两期那样公开化,学员往返途中行动秘密,学习期间只许共同学习、吃饭、睡觉,不许询问别人家居何处,做什么行当等等。训练班经费只能靠新四军留守处节省下来的一点经费支付,粮食和蔬菜由附近农村党组织负责分派解决,每个学员发一支铅笔、一本毛边纸印的宣传讲义。
张麒麟很忙,除了训练班的安排和讲课外,常要往县城跑,一面与唐县长商议,一面指示县委工作安排。他一次次找县委在县城以公开身份工作的杜大公和舒文研究工作,指出要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党是坚持团结抗日的,要利用公开合法的身份,抓住全国声讨大汉奸汪精卫的时机,加紧开展反汪锄奸、团结抗日的宣传。根据特委的部署,县政工队连续举办”战时讲座会”,县委组织部长、政工队长杜大公亲自主讲“反汪肃奸”专题,县委宣传部长舒文任馆长的县民众教育馆举办“反汪肃奸漫画展览”,并绘制了大量宣传画散发城乡,中共党员领导的民众剧场连续上演反汪肃奸节目,中共组织还协助县政府发动4000多民众参加“反汪肃奸大会”,并发出声讨汪逆通电,动员300余名壮丁出征,征募了数千军鞋、军袜……县府欢送壮丁出征大会上,杜大公发表演说,会后组织出征大游行,锣鼓震天,鞭炮齐鸣,民众情绪十分高涨。唐县长对中共组织和党员对县政府的支持十分感动,一次次向张麒麟和杜大公表示敬佩和感激。
张麒麟的常住地在水碓坑,距离学习班地点地伏村有10里,只要到了地伏,他总要到杨萤和赵玉英住的地方坐一会;再三叮嘱赵玉英要保重身体。旧历年边,学习班结束,赵玉英也顺利生下一个男孩,张麒麟十分高兴,还特地叫交通员去住溪买了一包红糖和一包红枣给小母亲,并说,双喜临门,学习班胜利结束,革命又添一丁!
[3]老太,龙泉话指妻子;真生好,即真漂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