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文化局张书记扶贫结对的对象是偏远山村的一位孤寡老汉。看了《结对表》上的基本情况，张书记着实犯难了：老汉今年62岁，是个精神病患者，生活基本能自理。年龄倒也不大，这精神病的程度？这自理的程度？张书记决定去一趟乡里。
到了乡里，一位老干部介绍说，老汉年轻时当过兵，退役后回村务农，娶过亲，有过一个儿子。妻子在生儿子的时候死了，留下父子俩相依为命。那时候生活虽苦，日子倒也过得有板有眼。他还有点文化，喜欢唱唱哼哼，没事时对着广播学唱样板戏，平时也会当众来上一段《红灯记》里的“我家的表叔”。他的精神病是缘于儿子在十岁那年死了，死于大水。从那时候起他就田也不耕，地也不种，戏也不唱，整天呆呆地坐在家里，有时候儿啊儿啊的叫几声，有时候学学《红灯记》的念白：“天也是这么黑，也是这么沉”，凡有生人去他家，他都会迎上来说：“我是卖木梳的”。听了介绍，张书记的心更加沉重。
第一次去老汉家，由乡里的妇女干部带路陪同。行车40多公里，还有10多里山路要走。路上，妇女干部说：老汉的田地都由村里人种着，老汉的饭菜由村里人负责，没办法，摊着这样的病，扶贫也难扶啊。张书记随身带去两桶食用油和500元钱，他交待司机小丁和妇女干部，这一次先由小丁出面，别多说话，见机行事。说话间，已到了老汉家门，张书记在门口停留片刻，见屋里低头坐着一个老汉，不声不响，屋里倒也清爽整洁，不是想像中的破败和脏乱。张书记示意小丁领头进屋，自己则断后观察。只见老汉立即起身相迎，混沌的眼睛突然一亮，说：“我是卖木梳的”。小丁呵呵一笑，将手中提着的食用油一扬说：“我给你送油来了。”老汉即刻立正敬礼，说：“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然后坐回原处，不闻不问。邻居乡亲们都进门来了，争着说：“城里人来看你来了”。老汉抬起头，木木地盯着众人，学着《红灯记》的念白：“那天晚上天也是这么黑，也是这么沉，我惦记着你爹，坐也坐不稳，睡也睡不着……”乡亲们见怪不怪一笑了之。张书记的眼中早已噙满泪水，临走时他把油和钱交给隔壁大妈，托她费心照料，说：“买点合适的东西给他吃，麻烦你能多照顾他，我还会来的”。
回来后，张书记叫小丁到图书馆借来了一本《红灯记》，化了好几个晚上悉心研究了一番。还打电话到精神病院，为老汉的病情咨询，医生说，这是忧郁型精神分裂症，与诱因有关的事起着重要作用，好的事可以减轻和缓解病情，坏的事会引发和加重病情。
第二次去老汉家仍是三人同往，路上张书记交待妇女干部和小丁，这一次由他一人先去探望，叫他们先到隔壁临近村民家坐坐，做好村民工作，先别让他们到老汉家去。
张书记独自一人进入老汉家的时候，像前次一样，老汉起身迎上，眼睛一亮，说：“我是卖木梳的”。张书记也迎上一步，说：“有桃木的吗？”“有，要现钱。”老汉眼中分明已涌出了泪水。“同志！”张书记紧紧地握住了老汉伸来的手，老汉激动万分，闪动着泪花的眼紧紧地盯着张书记的脸，张书记微笑着，平静地说：“看吧，看吧，看个够，爸爸，你连儿子都不认识了？”“你真是我的儿子！你真是我的阿宝，暗号都对上了。真的！真的！”老汉说着趴在张书记的肩头小孩般嘤嘤而泣。
到众人进入老汉家的时候，张书记与老汉已聊了一个多时辰。老汉像换了个人似的，咧着嘴嘿嘿笑，不断地对邻居乡亲们说：“这是我儿子，这是我的阿宝”。张书记招呼乡亲们坐下，叫小丁进屋烧水泡茶招待，乡亲们七手八脚帮着张罗。待大家一一坐定，张书记拉着老汉的手站起来，说：“各位父老乡亲，乡里的干部，还有我文化局的小丁，请大家为我作证”，说着拍拍老汉的肩头，“我是他的儿子，亲儿子，他是我的爸爸。我在城里工作，不能朝夕相奉，平时还请大家关照，我在这里先谢了。”说着从提包中拿出一张5寸的彩照，面对老汉，“爸爸，这是儿子的照片，寂寞的时候看看儿子。”乡亲们热闹起来了，有的擦着眼泪，有的说“真好，真好”。离村前，张书记叫妇女干部带他到村里各家各户走了一圈，说了说情况，请父老乡亲多多照应。
张书记隔三差五地又去了老汉家好几趟，有一次还带着妻子和孩子，孩子“爷爷，爷爷”地亲热，使老汉乐得合不拢嘴。每次去，老汉都执意叫张书记别去看他，说城里工作忙，事情大，耽误不起，说你是我儿子，你天天在我心里陪着我。
老汉的病状在渐渐消失，田地也要回自己种了，身体更显硬朗，没人再见过他说“我是卖木梳的”了，换来的是和早年一样尖着嗓门唱“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编辑：季靓 来源： 2008-10-08 15:58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