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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晖

——读吴梅英的《小村庄》
2023-09-22 来源:今日龙泉 记者:

蒋世荣

  故乡的记忆是用刀子刻在脑子里的,任凭什么样的岁月风霜也抹之不去。

  我也来自于一个小村庄,但已在城里窝居很久了,是个不城不乡,不三不四的人。有时也想用手中的烂笔,记下故乡的一鳞半爪,但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看到梅英的第一组关于故乡记忆的散文时,眼前不禁一亮,两万多字的文章,竟然一口气读完。梅英的文章是以一个女孩子的视角写的,与我这样粗笨的大老爷们虽然有所不同,但还是深深地触动了我心底的那根琴弦,那生我养我的小村庄哟。

  我不太清楚小山村是何时开始逐渐没落的。我只记得在媒体谋生的后几年,我的小村庄黛色的瓦屋上的炊烟渐次减少,儿童们灿烂的如花笑靥次第消失。学校,撤了;暮归的老牛,没了;鸡鸣犬吠,少了。春节时,在村巷里逡巡,看见的,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或老妪,或倚墙而坐,晒着太阳,或蹒跚而走,身形委顿。“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的情景不见了,“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的景象也不见了,小村庄,只剩下几幢毫无生气的老房子和几丘荒芜的田地。真像鲁迅先生在《故乡》一文中所写:“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

  也许,正是小村庄的没落,近几年来,兴起了纸上还乡热。一些从小村庄走出来的文人,利用手中的笔,描摹着心中的故乡。儿时的欢笑,青年的月上柳梢头;暮归的老牛,荷锄的老农,浣衣的农妇。如诗的语句跃然纸上,诉说着心中的伊甸园,固守着梦里的那一片热土。

  梅英的《小村庄》就是这样一本书,是属于她自己的伊甸园。

  梅英不只纸上还乡,肉身也还乡。她蹀躞在龙井的石板路上,与从石缝里探出头来的小草呢喃细语;踟蹰在一扇扇紧闭的木板门前,手指伸向锈蚀的门环,却又很快地缩回来,人去楼空,即便叩响,也不会有人回应;她踯躅在一片片土墙旁,斑驳的夯土墙,刚毅的石墙脚,无声地诉说着过往,那些欢笑,那些泪水,都已远去,只能从梦里或者记忆里找寻远去的时光。

  《拾榧及其他》是一组跳动的音符。无论是画面感极强的《拾榧》,窘态毕现的《拔草》,烟火气息浓厚的《看戏》,还是藏着小心机的《唱戏》,深富地域特色的《接饼》,手忙脚乱的《放牛》,他们像一组如歌的行板,娓娓道来,向我们诉说着生活的可爱与艰辛。

  《年味》是一组龙南味十足的风俗画。在龙泉,龙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长年累月,这里的男人们冬去春回,远去江西、安徽、福建等地做香菇,过着候鸟一样的生活。《爆米花》里的林美父亲,《炒米糕》里的美娟奶奶,《杵果》里的阿秀,《打尘》里的祖母,一个个从字里行间鲜活起来,走进你我的阅读体验中。《接太公婆》《做豆腐》《摇钱树》《三十日》《提木偶》《喊客》,带我们走进龙井,这个只有一百来户人家的小村庄,体味菇民区不一样的生活。

  “这是一个晴朗的天,太阳明晃晃地照在雪地上,远处的群山,近处的田野,都沉静地等待着,等待我一个人,走过的这一片洁白无瑕的大地。整个世界都向我敞开着。身后,是一行深深的脚印,直达我的龙井。”这是《雪落了一地》里的句子,这些句子很空灵,梅英也很空灵,像一只从青山绿水里走来的麂鹿,一路欢欢跳跳,忽闪着清澈的大眼睛。她在寻找属于她的龙井,属于她的花花草草,属于她的童年欢笑。《那些花儿》里的花和人,花是花,人也是花,趣味横生。

  小村庄里最让人怀恋的,当然是人。《父亲的藏书》里的父亲,《万寿菊》里的大姑姑、桂香大娘、姑公姑婆、金炎先生,等等,像一条亲情的河,汩汩流过梅英的心里,浇灌着绵长的思念,长成一片灿烂的花海。龙井,因此在我们的阅读体验中英姿勃发,美艳动人。这些人,有的已经远去,有的仍然健在,梅英的这些文字,既像一瓣心香,祭奠着她至亲的人,又像一篇篇祝福,祷祝她心心念念的亲人。

  《小村庄》里,可圈可点的文章还有很多,笔力所限,就不一一妄评了。

  写作应该是作者个人的心灵体验,他是主观的,又是客观的。梅英能将主观与客观较为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给我们描绘了一个可亲可爱的小村庄。这个小村庄既是梅英的,又是我们的,劳累之余,偷得浮生半日闲,手执一卷,斜坐在午后的阳光里,静静品味,那些醇厚如香菇的村姑向我们娉娉婷婷地走来,窃以为人生至乐莫过于此了。

  我不知道乡村的衰落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也无意评判城镇化的优劣,我只是觉得人的内心深处是需要一片丰饶的后花园的,累了,可以歇息,伤了,可以静静地舔舐伤口。这也许是尘世喧嚣里最后的伊甸园,需要好好守护。

  小老儿俗事繁累,为稻粱谋,狼奔豕突,不摸书卷好久了。拉拉杂杂写下这些,不知对错,心中惶恐不安,就此打住。谨以此文,致敬那些为守护心中伊甸园而伏案写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