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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缘

叶放
       青青翠竹,虚怀若谷。我喜欢竹子,从小与竹结缘,是读郑板桥的《竹石》开始的:“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郑板桥是“扬州八怪”之一,以竹自喻:“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由此可见郑板桥爱竹爱得很专一,爱竹爱得很深刻,所以他才成为中国顶尖级的画竹专家。
       竹虚节有为,是文人爱竹颂竹的主因。所以他们借竹抒怀,赞竹的虚心谦逊,颂竹的虚怀若谷,歌竹的坚韧不拔,唱竹的高风亮节……“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在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眼中,竹子是那么的高洁与刚正。“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色侵书帙晚,阴过酒樽凉。雨洗娟娟秀,风吹片片香。但令无剪伐,会见拂云长。”在唐代大诗人杜甫的笔下,竹子又变得那么娟秀且娇美。难怪宋代大词家苏轼叹曰:“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我很荣幸,从小就居住在长满翠竹的江南小山村。那儿“宜烟宜雨又宜风,拂水藏村复间松。移得萧骚从远寺,洗来疏侵见前峰。侵阶藓折春芽进,绕径莎微夏阴浓。无赖杏花多意绪,数枝穿翠好相容。”这诗中所描述的美竹可人的小村庄多么像我的家乡小梅镇大窑村。大窑系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地处琉华山北麓,在四面环山中间的低丘缓坡上有一处较为平坦开阔的小盆地,当地人叫坳底。五代以来这里竟有七七四十九处窑场。夜幕降临,窑火通天,如同白昼一般。那时的官方地名叫琉田,大窑是明代以后起的名字。看来大窑地名由琉田而来,一是与琉华山有关,二是与青瓷窑场有关。据《龙泉县志》称琉华山,亦名仙山,海拔1512米,山顶有仙人遗迹铁香炉,并有长湖深不可测。它常年竹林挂空,奇树遍野,云遮雾障,丹葩披谷,龙窑逶迤,景色清穆。下即琉田,居民以陶为业,昔有章氏兄弟为主琉田窑,其兄生一所造者佳,布满冰裂,且金丝铁线,紫口铁足,世号“哥窑”;弟生二所造者为“弟窑”,又称龙泉窑,釉如竹叶般青翠者,被誉为梅子青,釉似雨后天青者,被称作粉青,甚为世人所爱。不知何年何月因何故,大窑所有窑场顿时窑塌烟灭,成了今日之古窑址。也不知何年何月因何故,这古窑址演变成了一片竹海,把这江南小山村扮成了绿色的世界。这袅袅婷婷的竹子齐齐伸向天际,似我童年那高不可攀的梦想。我觉得那片片竹叶似把把利剪,把春夏秋冬一一剪去的时候,只留下片片破碎的记忆,如同我童年踩在故乡小路上那视之若琉璃的碎瓷片一般,发出了阵阵回响。当多情的晨风把竹的清香送入鼻息沁人心脾的时候,我随爷爷走进了竹山。当我沿着长长的竹鞭,在爷爷的帮助下,终于挖出一根鲜嫩的冬笋的时候,我欣喜若狂,因为冬笋是我童年最喜爱的食物。而我爷爷却是一位考古爱好者,他在挖冬笋的同时,还特别留意深埋在竹根下边的古瓷器。有一次,他果然在竹根下挖出一个硕大的破口牡丹瓶,奇怪的是瓶内竟长出一根冬笋来。我仔细一看是笋尖将瓶底拱破后长出来的。没料到嫩竹的力量如此之大,真是千磨万击还坚劲呀!尽管这次我爷爷挖出的是一只破瓷瓶,但瓶内长冬笋的新鲜事使他兴奋不已,逢人便讲这古瓶长冬笋的故事。他还对我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十五年前,他曾在一片竹山上挖出一只完整的光筋炉,光筋炉上布满了竹叶纹,他视为奇物,送给他的好朋友陈万里。这位中国古陶瓷研究之父陈万里先生当年就住在我大窑的家中,研究龙泉窑,并在我大窑故居的小阁楼上写出了名扬四海的陶瓷研究巨著《瓷器与浙江》。陈万里先生也是一位视竹如命的大学者。他既有竹般的清高,又有竹般的坚韧,自称为竹君。他也信奉“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俗士不可医。”这位超凡脱俗的大学者就选择了这座隐匿在竹海深处的千年大窑,做起了他的大学问。后来他在我爷爷的指点下,沿着竹山的竹脉挖出了几块不可多得的冰裂纹瓷片和不少从五代到宋元明时期的龙泉窑标本。我爷爷说这是“瓷缘”,他却说这是“竹缘”。是啊,这漫山遍野的竹海成就了他在世界古陶瓷研究史上的显著地位,怎能不说是竹缘呢?
       竹影摇曳的日子已经过去,儿时爬竹子、荡秋千、挖冬笋、寻瓷片的欢乐也成昨天。但我对竹子的一往情深并没改变。如我常年吃油焖笋和玉兰片,这是不错的下酒菜噢。我常年坐在竹椅上办公,我认为竹椅最舒适,能使我思绪万千,下笔千言。我常年睡竹席,夏日它凉着我,冬日我暖着它,相依为命,不弃不离。我现在常年住在城里,虽然没有竹海作伴,但我依然在屋顶开辟了一个小竹池,从大窑挪来几株凤尾竹,在竹子旁置上一块雅致的大石,大石块下养着一池小金鱼。如今这几株凤尾竹又从根部发出了许多新枝,与我的书房交相辉映,饶有情趣。每当我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时,望望窗外这几株风姿飘逸、中空外直的凤尾竹时,疲劳没了,思路却十分广阔起来。你看它“新篁才解箨,寒色已青葱。冉冉偏疑粉,萧萧渐引风。扶疏多透日,寥落未成丛。唯有团团节,坚贞大小同。”还有那“近窗卧砌两三丛,佐静添幽别有功。影镂碎金初透月,声敲寒玉乍摇风。无凭费叟烟波碧,莫信湘妃泪点红。自是子猷偏爱汝,虚心高节雪霜中。”大诗人元稹和刘兼对新竹的静幽与坚贞的描述,不正是我此时此刻所追求的竹之缘吗?


编辑:季靓 来源:《剑瓷龙泉》 2009-04-23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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