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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拉美诗歌交流:模式探索实践
编者按:5月21日,丽水市首届文学季“生长篇”走进龙泉,北京语言大学拉丁美洲研究中心主任、阿根廷国会大学教授孙新堂结合自己的创作,作了题为《中国—拉美诗歌交流模式探索实践》讲座。本文根据孙教授讲座摘录整理。

中国当代文学在拉美热度明显上升
近年来,翻译成西班牙语并在拉美出版的中国文学作品越来越多;有更多的汉学家和青年译者加入这一译介中国文学的队伍;拉美的出版社开始关注中国图书,诸如墨西哥二十一世纪出版社、智利辛普雷门特出版社、智利罗姆出版社、阿根廷拉丁美洲出版集团等,他们开始成立中国图书编辑室出版中国丛书,对出版中国文学作品有了系统性考虑和较为长远规划。
这些中国文学作品基本上都是改革开放以后出版的中国当代文学代表作品,反映了中国当代社会现实和历史变迁。比如阿来的《蘑菇圈》,展现的是藏区人民生存的力量;徐则臣《跑步穿过中关村》和石一枫《世间已无陈金芳》表现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的成长和命运;胡弦《琥珀里的昆虫》和蓝蓝《诗人的工作》是中国当代诗人继承千年诗歌传统与当代世界的对话。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国现代文学开始走进拉美,比如鲁迅、老舍的作品等。而近十几年的时间,中国当代文学在拉美热度明显上升。
这与三方面原因有关:第一,中国在拉美的影响力增长,特别是双方在经贸和投资领域关系越来越紧密。第二,在此背景下,学习中文或者对中国文化产生兴趣的人的数量也在增加。第三,大型文学交流活动的推动,作家、批评家以及拉丁美洲的文学杂志和媒体的关注度不断上升。比如,2020年,聂鲁达基金会诗歌杂志《笔记本》出版“中国当代诗歌”专刊,该杂志在拉丁美洲有着广泛的影响力。
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国出版的拉丁美洲作品和在拉美出版的中国作品在数量上还有很大差距,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拉美汉学家和中文译者的数量还非常有限。
拉美人民对真实的中国知之甚少,文学作品是他们认知中国文化、理解中国现实的一个重要途径。莫言的作品几乎都是描述中国的历史和社会,同时他有丰富的想象力和讲故事能力,非常受当地读者喜爱。2019年,我在智利圣地亚哥的书店看到临街的橱窗显要位置展示14部莫言的作品。
当然,目前最受拉美青睐的作品在中国也同样畅销,比如刘慈欣的《三体》、麦家的《解密》等。
在拉美进行中国文化推广相关工作,当时我发现中拉文化交流大多停留在编中国结、包饺子、打太极等活动上。虽然这些也是中国文化,但我希望当地人能够了解当代中国、更加立体的中国,而文学作品就是非常好的方式。它能够让当地读者了解中国社会变迁和发展,了解文化形成背后的原因。
为了推动中国作家与拉美读者的深入交流,一方面我们在邀请作家时会选择已经在当地翻译出版过相关作品的作者,并提前进行预热。随后与当地大学、文学机构联合举办中国作家讲座、演讲、对话等,另一方面通过更为丰富的活动增进了解,比如参与布宜诺斯艾利斯国际书展、墨西哥瓜达拉哈拉国际书展、布宜诺斯艾利斯国际文学节、墨西哥城国际诗歌节、麦德林国际诗歌节等当地大型活动,集中展示和推介中国作家与文学作品。
胡弦在哥斯达黎加引起轰动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中国当代诗人、鲁迅文学奖诗歌奖得主胡弦参加哥斯达黎加国际诗歌节后,在当地引起轰动。当地诗人胡丽埃塔·多布莱斯发言说,能与胡弦对话太荣幸了,读到世界一流的诗歌让人倍感振奋。胡弦的诗歌融合了古典诗传统和现代诗手法,汇入中国历史、地理和人物的意象,成功吸引了哥斯达黎加读者。
不久,由我选编、翻译的中西双语版胡弦诗集《星象》出版,哥斯达黎加教育部向600所全国公立中小学捐赠此书,并开展“全国中学生读胡弦”活动,组织学生通过随笔、诗歌、绘画等方式表达读后感并结集成册。哥斯达黎加政府还邀请了歌手将胡弦的两首诗歌谱成曲、伴着吉他演唱作为推广。这件事让胡弦本人也倍感兴奋,这说明,中国诗歌在拉美西语国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传播盛况。
中国诗人之所以能够在拉美觅得知音,是因为中拉民众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中拉诗歌交流基于相似的口语习惯。比如墨西哥的纳瓦特尔语、秘鲁的阿伊马拉语和智利的马普切语等拉美原住民语言虽然遗失了文字符号,但仍保有着口语吟唱的传统。而在大洋彼岸的中国,自古代周朝的《诗经》《楚辞》到西汉乐府诗乃至宋词曲牌,亦形成了唱诗为歌的文化习惯。与此同时,拉美民族随性浪漫的性格特点与中国人忠诚内敛的品格形成了互补。拉美人热爱生活,音乐响起来肢体动作就得跟上,高兴了就马上要朗诵一首诗歌。
拉美文学,特别是拉美的“文学爆炸”,对中国当代文学影响巨大。我邀请中国作家在拉美做讲座或演讲时,开场他们总会提到拉美文学对自己写作的正面影响。比如阿来以“聂鲁达召唤我来到拉丁美洲”“我就是略萨笔下的‘阿尔贝托’”为题目,进行他在智利和秘鲁的两场演讲。
此外,马尔克斯之于莫言、博尔赫斯之于麦家、波拉尼奥之于张悦然、富恩特斯之于陈鹏……中国作家在拉美都或多或少谈及他们受到的影响。
中国当代文学对于拉美的影响刚刚起步,还很小。拉美作家在中国汲取的养分,主要还是体现在古代文学,特别是庄子、唐诗、宋词上。墨西哥诗人奎亚尔此前出版的一部以中国为主题的诗集《竹马》,书名就取自李白的诗句。随着拉美读者阅读中国文学越来越多,相信这个影响会逐步呈现在作品中。
中国文学在拉美国家传播面临的最大挑战主要表现在译者数量太少,热度不足,各部门(单位)孤军奋战、没有形成合力三个方面。至于如何更好地互鉴,举几个例子就能说明。
很多中国作家、诗人的拉美之行,都是他们第一次到达这片土地。诗人周瑟瑟就曾将拉美之行的所想所感集结为诗集《世界尽头》出版。
墨西哥诗人奎亚尔读到了中国诗人赵丽宏的长诗《古莲与哥窑》英文版,竟在前些日子译成了西班牙语,发给我把关。诗人译诗,尽得其妙!我仅为他修订了几处语义和意象损失。这首诗不久前发表在智利维多夫罗基金会主办的杂志《阿尔塔索尔》。奎亚尔与赵丽宏这种“隔空对话”非常奇妙。
中拉文学交流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中拉文学交流的故事其实每天都在上演,即使疫情期间也不例外。这些年轻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与中国作家进行对话,交流。
我们相信通过更加立体、多元的形式,如加大对翻译人才的培养和资助等方式,一定可以让中拉未来友好交流的大门越来越宽。
拉美民众喜欢诗歌,中国作家借此文化契合点参与到当地诗歌节、文学节和书展等活动,产生了奇妙的精神共振和人文交流。有一次,中国诗人周瑟瑟在麦德林国际诗歌节上朗诵了一首关于母亲的诗,台下一位巴拉圭诗人不禁潸然泪下,活动结束后仍有读者找周瑟瑟交流提问,甚至请求签名。诗歌可以跨越国别与民族,抵达人类心灵相通的地方,是一个很好地促进中拉文化交流的途径。
中国诗歌被译入拉丁美洲,最早可以追溯到墨西哥作家诗人胡安·塔布拉达在1920年代将几位唐代诗人的作品翻译成西班牙语。拉美作家对中国文学的了解主要还是体现在古代文学上,中国现代文学在拉美的影响力还处于起步阶段。
当前中国当代文学在拉美面对的首要挑战从翻译作品数量上就可以得见:截至2020年,中国文学作品经翻译在拉美出版的只有148部,而拉美文学作品在中国出版的有1015部,仅在2020年,中国就出版了132部拉美文学图书。
面对这样的现状,致力于推广中国当代文学的学者和译者们则是采取了主动出击的方式。比如,“中国当代文学精品”西班牙语翻译工程已出版了34部作品。由我担任翻译总监的《人民文学》杂志西班牙语版(《路灯》)已在智利和墨西哥出版。
通过与拉美国家文学机构和出版社合作以及参与当地拥有广泛社会参与度的大型文学活动、书展、诗歌节等方式,这类中拉译者通力合作的项目在当地都取得了不错的反响,这样也可以最大限度避免出现译者对原作者意图的理解偏差,我们正在主动探索出一条适合中国当代文学在拉美传播的方式。智利的《辛普森七号》和《笔记本》杂志都曾出版中国当代文学和诗歌专刊,也是这两本杂志第一次为某一国家的文学作品出版专刊。
当前在拉美国家高校正在流行的中文热,部分高校正在考虑开设中文系,不断壮大拉美汉学家的队伍,中拉当代文学的共性、彼此间交流的愿望等都是中国当代文学在拉美推广的新机遇。墨西哥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古巴南方出版社、智利罗姆出版社、阿根廷仟雨集出版社等拉美出版社已经设立了中国图书编辑室,每年出版固定数量的中国文学作品。
要持续推动中国文学作品的翻译与出版,促进拉美读者阅读和接受中国文学作品。通过与拉美作家对话与交流,继续提高拉美文坛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的兴趣、阅读、想象和研究,同时也希望有更多致力于推广中国当代文学的学长们加入到这个队伍中来。
让“路灯”把中拉文学交流之路照亮
今年5月,由拉美著名汉学家、墨西哥学院教授莉亚娜和我主编、主译的《隔离期的阅读——中国短篇小说选》在墨西哥出版发行。相隔大洋两端,莉亚娜和我线上组织起一批青年译者,将40余篇不同代际、不同流派、不同风格的中国当代短篇小说译介到拉美,让当地读者了解中国文坛的最新动态。
面对疫情带来的焦虑,何不把大家组织起来做点事情呢?莉亚娜在和中国译者范童心散步时萌生了这个想法,立马给我打电话,我们一拍即合!更有趣的是,本书取名“Los cuarenta de la cuarentena”,西班牙语中“隔离”一词的词根正是“四十”。这样的构思不仅读起来有个谐音,在文意上四十天隔离期阅读四十篇小说,产生了奇妙的互文效果,让人过目难忘。
此外,墨西哥学院亚非研究中心的研究生也参与到本书的翻译,多次在线上与汉学家、中国作家切磋交流。莉亚娜表示,拉美学生借此更加了解中国当代文学和中国文化,增进了中拉学者间的沟通,传递了美好的情谊。
除了增进中拉作家间的对话,我还向拉美各国的出版社和文学杂志推介中国文学作品。在他的协调下,拉美发行量最大的诗歌杂志《笔记本》、智利作家协会主办的文学杂志《辛普森七号》、阿根廷著名文化刊物《当代》相继推出或正在推出中国文学专刊,均为刊物历史上第一次。
此外,墨西哥二十一世纪出版社、智利辛普雷门特出版社、阿根廷拉丁美洲出版集团等二十余家出版社也开始长期地关注中国文学动态,有了系统性的出版计划,这让我感到特别高兴、欣慰。
更令人欣喜的是,中国唯一在拉美出版的文学杂志、中国标杆性文学期刊《人民文学》的西班牙文版《Farolas》(路灯)近年在墨西哥和智利等国家落地开花,我出任该刊翻译总监。曾经让我长久思索的问题或许在实践中找到了答案:中国当代文学是中国文化发展的优秀成果,具有促进民心相通、跨越文化隔阂的力量,是了解当代中国的最好镜面,因此,我们希望呈现出最新的、立体的、综合的文学视野,让“路灯”把中拉文学交流之路照亮。
蒋世荣 整理

